林逸的身影融入主堡顶层幽暗的走廊,手中那枚刚获得的【古堡秘钥】触感冰凉,带着一种非金非木的奇异质地。
    它微微散发着一种微光,牵引着他的感知,目标正是位于城堡最高处的阁楼。
    通往阁楼的楼梯隐藏在一条狭窄走廊的尽头,木质结构,狭窄陡峭得近乎垂直,覆盖着厚厚的灰尘,显然已多年无人踏足。
    空气沉闷,弥漫着木材腐朽和旧书籍特有的气味。
    林逸拾级而上,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    门上没有锁孔,只有繁复到令人目眩的家族徽记浮雕——咆哮的狼首与交错的利爪,象征着海因里希家族的力量与守护。
    “咔哒。”
    一声轻响,厚重的橡木门向内无声滑开,露出阁楼内部的景象。
    这里堆满了废弃的家具、蒙尘的油画框架、破损的盔甲部件和一些早已被遗忘的杂物,光线昏暗,只有几缕从狭小气窗透入的月光勉强钩勒出物体的轮廓。
    钥匙的牵引力并未消失,反而更加强烈,像一根无形的线,径直指向阁楼深处一面覆盖着厚厚积尘的巨大落地镜。
    镜子高达近三米,边框是繁复华丽的巴洛克风格镀银装饰。
    然而时光无情,曾经光亮的镀银早已氧化发黑,许多浮雕细节也被灰尘填满。
    镜面本身更是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垢,边缘甚至有了蛛网般的裂纹,只能映照出朦胧扭曲的模糊景象,将整个杂乱的阁楼空间扭曲成一片混沌的灰暗。
    林逸走到镜前,镜中映出他模糊的身影,以及身后堆积如山的杂物。
    钥匙的光芒指向镜面,林逸伸出手指,轻轻拂去镜面中央的灰尘。
    就在指尖触及冰凉镜面的瞬间,镜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,漾开一圈圈涟漪,原本模糊的镜面景象瞬间变得清晰无比,映出的却不再是阁楼的杂物,而是一扇紧闭的橡木门。
    钥匙的尖端再次亮起,林逸将它按向镜中那扇门的锁孔位置。
    “嗡——!”
    钥匙接触镜面的刹那,并非插入实体的感觉,而是整个镜面如同融化的水银般波动起来,形成一个旋转的银色漩涡。
    一股强大而诡异的吸力传来,林逸没有抵抗,任由这股力量将他吸入漩涡之中。
    短暂的失重感和空间置换的眩晕感传来。
    双脚落地的同时,他已然置身于一个狭小的空间内。
    身后那面巨大的落地镜依旧存在,但镜面恢复了普通的反射状态,映照出他身后这个小房间的景象。
    就在他站稳的瞬间,异变陡生。
    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动,骤然从房间的四面八方向他扑来。
    这股力量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暗红色泽,仿佛凝固的血液,又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。
    它无视了物理防御,直接穿透衣物,试图侵入林逸的身体,甚至更深层次的灵魂。
    【警告:你正在承受猩红之力的侵蚀!】
    【猩红之力与深渊之力将进行本轮判定。】
    【判定完成。】
    【深渊之力能量优先级为11。】
    【猩红之力优先级为9.5。】
    【因宿主当前处于被动承受侵蚀状态,所承担负面效果将根据侵蚀强度与持续时间进行动态计算。】
    【你将承受猩红之力的侵蚀效果,导致生命值上限临时滑落,滑落程度与持续时间,将根据侵蚀度而定。】
    深渊之力感受到威胁,从林逸体内渗出,迅速在他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黑膜。
    与此同时,猩红之力如同跗骨之蛆,疯狂地冲击着这层黑膜,试图钻入其中。
    嗤嗤嗤——!!!
    两种力量接触的瞬间,爆发出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剧烈声响。
    林逸的身体表面,黑红两色的光芒激烈地闪烁、湮灭、再生。
    林逸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讶异,作为深渊系职业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力量的恐怖。
    它代表着毁灭的终极本质,是虚空体系中屹立于金字塔最顶端的几种至高力量之一,天然具备对其他能量的压制与吞噬特性。
    能够正面抵抗与深渊之力抗衡的力量,他至今只见过两种。
    纯粹而浩瀚的元素本源之力,这种力量代表生命之力,天然与代表“终焉”的深渊形成对立平衡。
    另一种则是灭法者苏晓独有的“青钢影”能量,那种能量对法系和能量体有着近乎法则层面的克制力,其本质同样深不可测。
    即使是古神之力,在绝对量级和纯度相当的情况下,其本质位格也往往低于深渊之力。
    除非是那种力量层级远超林逸本身的古神,才能凭借绝对的阶位优势强行压制深渊之力的抵抗,形成碾压之势。
    但眼前这股“猩红之力”虽然处于劣势,但它在短时间内展现出的顽强抵抗和侵蚀性,足以证明它绝非寻常。
    【基于侵蚀度及宿主负面抗性,你的生命值上限已从100%临时滑落至99.8%。】
    【此效果持续5个自然日(此为猩红之力侵蚀持续的最短时限)。】
    看到轮回乐园的提示,林逸随后一道净化术驱散了猩红之力带来的负面效果。
    “有趣……”林逸非但没有感到恐惧或压力,反而对这种能够与深渊之力“掰手腕”的未知能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
    僵持并未持续太久,随着密室中积蓄的猩红之力被不断消耗,后继乏力,深渊之力迅速占据了绝对上风。
    林逸体表那层暗红色的侵蚀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,最终被深渊之力吞噬殆尽。
    他环顾四周,这个密室确实非常狭小,大约只有十平米左右,四壁是粗糙的石块垒砌,没有任何装饰。
    空气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和刚刚能量冲突后残留的异样气息。
    房间内的陈设极其简单,一目了然。
    一张厚实的橡木书桌,靠墙放置,桌面和桌脚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。
    一把同样陈旧的木椅。
    书桌之上,唯一显眼的物品,是一本用厚厚黑色皮质包裹、边缘磨损严重的笔记本。
    笔记旁边,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黄铜罗盘,指针纹丝不动。
    书桌对面的墙上,挂着一幅蒙尘的肖像画,画中是一位面容严肃、身着古老贵族服饰的中年男子,正是他的便宜祖父——艾德温·海因里希伯爵。
    墙角,随意地靠着一柄样式奇特的短剑。
    剑鞘是某种深色的木头,剑柄包裹着磨损严重的皮革,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,看起来朴实无华,甚至有些陈旧。
    林逸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那迭厚厚的羊皮纸笔记上。
    他走到书桌前,拂去封面上的厚厚灰尘,露出了封面上用优的体字书写的标题:《血爪堡与吾之罪责——艾德温·海因里希绝笔》。
    林逸拉开椅子坐下,翻开了第一页。
    尘封的历史随着泛黄羊皮纸上的字迹,缓缓展现在他眼前。
    【致未来的海因里希血脉,无论你是谁,无论你是因何踏入此地,当你看到这些文字时,我,艾德温·海因里希,或许早已化为冢中枯骨,或许……正在某个无法想象的炼狱深处,承受着永无止境的惩罚。写下这些,非为辩解,更非祈求宽恕——我深知自己的罪孽深重,万死难赎。写下这些,非为辩解,只为陈述一个被时间掩埋的真相,以及我犯下的罪孽。】
    【海因里希家族,并非如王国史册所载,也非如那些酒馆吟游诗人所传唱,是什么‘帝国开拓时期的功勋贵族,为王室镇守边疆而迁徙至此’。我们的根,就深扎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之下,就在血爪堡矗立的这块基石之上。具体起源于何时,家族最古老的记载也已语焉不详,源头本身被一层浓雾笼罩。唯一清晰烙印在每一代族长灵魂深处的,是那不容置疑的使命——守护。】
    【守护什么?守护这座城堡下方,那深埋于大地之下的的遗迹。它是禁忌,是潘多拉的魔盒。家族代代相传的训诫只有一条:不惜一切代价,阻止任何人靠近那片遗迹!任何试图窥探秘密者,无论身份,格杀勿论。血爪堡的存在,本质上并非为了统治这片贫瘠的放逐之地,而是为了看守。我们是沉默的守墓人,是遗迹入口最后的屏障。】
    【讽刺的是,这份几乎令人窒息的守护职责,以及放逐之地日复一日的荒凉,最终孕育了我——家族历史上最大的叛逆者、最愚蠢的掘墓人。】
    【年轻时的我,厌倦了这无休止的守望,厌倦了面对荒原和愚昧领民的乏味生活。我渴望刺激,渴望荣耀,渴望发现足以震动世界的秘密!家族的警告?先祖的训诫?在野心和好奇心面前,它们显得如此苍白可笑,被我嗤之以鼻地抛诸脑后。那时的我,狂妄地认为自己是特殊的,是被命运选中揭开历史面纱的人。】
    【于是,我找到了她——女巫玛格丽特。她当时因研究一些‘危险’的古代知识而被她的姐妹会排斥,流落到放逐之地边缘。她的学识正是我所需要的钥匙。我向她展示了家族掌握的部分关于遗迹的零碎记载,描绘了一个共同探索古老秘密、获取力量与财富的愿景。玛格丽特,这个内心并不安分的女巫,成为了我的第一个,也是最重要的共犯。】
    【在玛格丽特的辅助下,我们避开了城堡内一些先祖留下的隐秘防护,秘密地开启了通往地下遗迹的通道。我们如同两个闯入巨人国度的窃贼,在震撼与狂喜中深入。】
    【探索是漫长,遗迹深处潜藏着难以名状的怪物,诡异的机关陷阱,还有那无处不在能侵蚀心智的低语。但我们凭借玛格丽特的巫术和我的运气,还是推进到了遗迹的最核心区域。】
    【在那里,我们发现了一扇门。】
    【门上布满了复杂到令人绝望的能量回路和封印符文,其精妙与强大程度远超玛格丽特的理解范畴。我们尝试了所有已知的方法……甚至动用了家族密藏中几件威力巨大的古代遗物,但那扇门岿然不动,仿佛亘古以来就矗立在那里,隔绝着两个世界。】
    【就在我们几乎绝望,准备放弃时,命运的嘲弄降临了。那天,我独自一人例行巡查遗迹通道,在那扇巨门前,我看到了她——一个穿着华丽鲜红色宫廷长裙的女人。】
    【她就这样凭空出现在死寂的遗迹深处,站在那扇无法开启的门前。银色的长发如同月光织就,容颜完美得不似凡人,带着一种超越尘世的的美丽。那一刻,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。她是谁?她从哪里来?她如何能出现在这里?】
    【她自称‘塞莉娅’,是‘门后世界的迷失者’。她告诉我,我们所在的世界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,是一个在古老灾难后重新覆盖在废墟之上的新生层。而门后的世界,才是孕育了最初精灵文明的‘艾恩·萨拉赫’,传说中的永恒之森。】
    【她描绘了门后世界的瑰丽:流淌着生命之泉的森林,参天的世界之树,失落的精灵王庭,无穷无尽的古老知识,以及……永恒的生命与力量!她声称自己是被放逐的守护者,渴望回归,并愿意帮助我们这些‘被蒙蔽的后来者’打开这扇‘回归之门’,共享门后的荣光。】
    【长久探索的挫折,对力量的渴望,以及对家族守护使命的叛逆,在她描绘的宏伟蓝图面前彻底瓦解。我忘记了先祖的警告,忘记了遗迹本身的诡异,将她视为上天赐予的钥匙,恭恭敬敬地将她迎回了血爪堡。】
    【玛格丽特是第一个察觉到‘塞莉娅’不对劲的人。女巫的直觉让她在红衣女子身上感受到了纯粹的恶意。她惊恐地警告我,这个女人绝非迷失者,她更像是封印的一部分,或者是门后的封印之物试图挣脱束缚而伸出的触手。】
    【彼时的我,已经被‘塞莉娅’展现的些许力量和对门后世界的狂热幻想所蒙蔽。我将玛格丽特的警告视为嫉妒和巫术研究导致的偏执妄想。在‘塞莉娅’若有若无的诱导和我的刚愎自用下,我与玛格丽特爆发了激烈的争吵,最终决裂。我剥夺了她继续探索遗迹的权利,甚至动用伯爵的权威,将她驱逐出了血爪堡的领地范围,勒令她永远不得返回。我告诉她,她的‘胆小’和‘嫉妒’不配分享即将到来的伟大发现。】
    【有了‘塞莉娅’的帮助,开启巨门似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。她掌握着一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秘法。她开始指导我投入海量的人力物力,我们疯狂地挖掘通向巨门更深层的通道,寻找蕴含奇异能量的矿石作为‘钥匙’的组成部分。她要求我秘密抓捕强大的生物用于进行某种血腥的能量献祭仪式,以‘软化’门上的封印。】
    【耗费的金钱如同流水,血爪堡积累的财富迅速枯竭。牺牲的人命更是不计其数,血腥味一度弥漫在城堡隐秘的角落。忠诚的卫兵在探索中死于非命,无辜者在献祭台上哀嚎。整个血爪堡在我的命令下,变成了一个为开启那扇门而疯狂运转的机器。家族的使命早已被我践踏在脚下,我沉浸在‘塞莉娅’编织的幻梦中,坚信一切的牺牲都是为了更伟大的目标。】
    【终于,在耗费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后,‘塞莉娅’告诉我,开启‘回归之门’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。】
    【那一刻即将来临,我本该兴奋若狂。随着准备工作的深入,我内心深处那被狂热压抑的理智和恐惧开始一点点苏醒。】
    【我意识到,我可能犯下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。‘塞莉娅’的完美无瑕越来越像一个精致的面具。那些献祭仪式带来的力量反馈,充满了混乱、疯狂和毁灭的意味,与我最初想象的‘永恒之森’的生机勃勃截然相反。门后……真的是乐园吗?还是……炼狱的入口?】
    【巨大的恐惧和迟来的责任感攫住了我。海因里希家族世代守护的秘密,绝不能因为我的一己私欲和愚蠢而彻底洞开!即使我可能已经半只脚踏入了深渊,我也必须为家族,为这个世界,留下最后一道保险。】
    【于是,在最终仪式的前夕,我做了两件事。】
    【第一,我秘密联系了王国境内传承最悠久的‘渡鸦’佣兵工会,并支付了他们无法拒绝的巨额佣金,与他们签订了一份延迟生效的魔法契约:如果我本人在十年内没有亲自前往‘渡鸦’工会总部出示特定的家族信物并取消契约,那么工会必须将一封我早已密封好的信,送达给当时海因里希家族血脉最正统的继承人。信中,会包含血爪堡的继承权证明。我只能寄希望于继承者足够敏锐,能从城堡的异常和这封信的‘延迟送达’中嗅到危险的气息。这是我为家族血脉延续和城堡守护职责留下的最后一道微弱的火种。】
    【第二,我将自己探索遗迹过程中的所有真实记录全部写入了这些笔记。然后,我利用家族传承下来的、最后一点关于城堡核心权限的隐秘知识开辟了这个认知干扰密室,并将笔记藏匿于此。至于玛格丽特,我无法亲自向她道歉,那只会害死她。我只希望,如果她真的恨我,如果她真的察觉到了‘塞莉娅’的真相,她或许会在某个时刻指引我的继承者找到这里。】
    【写下这些文字时,大门开启之日近在咫尺,我能感觉到那扇门在躁动。我知道,我的时间到了。无论最终仪式是成功还是失败,我,艾德温·海因里希,都不会后悔。】
    【后来者,如果你能来到这里,读到这些文字……那么,请原谅我这个不肖的先祖。我玷污了海因里希的姓氏,辜负了守护者的职责。】
    【小心‘塞莉娅’。她绝非迷失者,她是门内渗出的‘诅咒’本身。】
    【找到玛格丽特,如果她还活着。】
    【最后……如果可能……阻止她。阻止那扇门被彻底打开。用尽你的一切力量!这是我这个罪人唯一的请求。】
    【愿先祖的英灵……不会唾弃我的灵魂太久。艾德温·海因里希绝笔。】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