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1章 “坦白从宽,老同学。”
    “有人被迫害的唯一理由,就是有坏人。”寒江雪说,“或许你会觉得,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。也或许你会觉得,我的话太幼稚,太中二,或许你会想给这一切找一些理由,更深层次的、更恶意的、更黑暗的、更‘大家都一样’的。但这就是事实:有人被迫害,是因为有坏人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伏念张了张嘴,沉默片刻,又张了张嘴,然后继续沉默。
    这话她接不了。
    她很想出言嘲讽,责怨些什么,但对着寒江雪的眼睛,她说不出口。她还想和聂维扬回忆回忆从前打打感情牌,但对着聂维扬的眼睛,她张不开嘴。
    “跟我说说星神教的事吧。”聂维扬说,“他们是什么时候接触的你?”
    “星神教……”伏念喃喃自语,她思绪万千,回想起曾经。
    当初来到新世界后没多久,她就被自己的男友出卖了——他们一起在野外露营,落地的位置也在山区里,当他们遇到一些‘人’时,男友迅速抛弃了她。
    事实上,她并不准备就此怪罪谁,毕竟他们成为男女朋友,本质只是现代人的互相温暖,互相索求。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责任心,她很清楚,毕竟她自认,自己的出厂设置也没带多少这东西。
    但被坑之后她才意识到,没有规则保护的日子有多难熬。饮食、休息、人身安全,基本需求得不到保障会迅速地消磨一个人的心气。很快,她变得狼狈、邋遢、不知所措,曾学过的知识在秩序的崩塌下变得几乎一文不值,不能化作战斗力量的一切都需要被拉低优先级……
    死亡摧残理智,血腥带来恐惧,人性不善不恶,但有时道德的崩塌只在一瞬间,此后就是漫长的滑坡。没有新生的仁义支持,没有足够强大的暴力干预,弱者会遭受的不公超出和平年代和平地区人们的想象。
    当她终于收拾好心情与外貌,挑唆那营地内乱,又悄悄杀了营地头领,趁乱出逃……她很快发现,没有道路、灯光与gps指引,在这片虚假的星空下,她甚至很难夜行赶路。
    在新世界,每个长途夜行过的人,恐怕都不怎么喜欢这片星空。它看似静谧美丽,但没有成体系的星象、气候与方位辨识经验知识,它能给人的指引只能说聊胜于无。
    往后一段时间里,伏念虽然获得了自由,但也过得很苦。此后某次观星与记录中,她遇见了星神教的人。
    然后一切顺理成章地发生。她成为了他们的一员。
    仰望星空时,她曾无数次怀念地球,以至于逐渐欺骗自己,骗自己曾经是深爱地球、深爱人类、深爱家乡的。
    但事实如何……聂维扬听得见。
    “你并不想回报任何人,伏念,来到这颗星球后更是如此。”他说,“你不相信任何人,你只是想自己活下去。”
    叙述至此的伏念沉默着,手指却不由得动了动。
    “这不是错,求生欲是人的本能,但你要用平星斗做代价,这就不对了。”聂维扬轻声说。
    “……不是所有人都善良,也不是所有人都想救人,更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强大地活着,聂维扬。你这样说,只是傲慢罢了,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上,你也会和我一样做。”伏念低声呢喃,“而且……
    “……他也很想看到真实的星空,不是吗?”
    “是吗?”寒江雪的眉毛皱了起来,这让她冰雕一样的脸显得多出了一丝生机:“不,就算你们位置互换,他也不会变成你这样,就像你不可能成为像他一样的人——操,最烦你们这种‘换个位置你也不行’的!这是作恶的理由吗?笑死,你真不行,才要去害人,去引诱一个前途无量的学者!”
    伏念差点被她怼红温了,而这语气也让聂维扬震惊地看了寒江雪一眼,连忙伸手按了按她面前的空气,让她冷静一下,不要被带跑话题。
    “你明知道,他想看真实的星空,以后有的是机会。但你选择了引诱他。”聂维扬脸色严肃,“是星神教让你这么做的吗?”
    伏念依旧沉默。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:聂维扬好像能知道她在想什么?!
    “哦,是他们让你做的……他们,不,你们在收拢全世界天文学者、星象学家、占星术士、占卜师,乃至对星空与导航有研究的神秘学爱好者……”
    聂维扬摸了摸下巴,对一旁的墙壁说:“这段划重点。”
    伏念瞪着双眼:这旁边还有人在听着?!该不会还有专人在分析受审者心理吧?
    “没有。”聂维扬说,坦然忽视了心中反馈的‘谎言!’:“这里已经有我了。”
    伏念张了张嘴,面色空白,思绪却一片混乱,尝试用大量杂讯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。
    “是的,读心术。”聂维扬说。
    他盯着伏念的眼睛,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。
    “还有测谎,以及直觉——哦,星神教也有,但那人疯了?真可惜。更可惜的是,他教你的这招,太拙劣了。”
    伏念:“……”
    黑暗中,女人僵硬地抬起眼睛,看向聂维扬。
    “是的,你不用回答,因为人的大脑决定了,当我问出一个问题,你一定会想到那个答案。”聂维扬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,“比如现在,我说:大象!——你看,你想到了大象。然后,粉红色的大象站在森林里?粉红色和天蓝色的大象站在一起?”
    “够了!停!”伏念受不了了,她大叫一声,戴着手铐的双手用力砸在面前桌板上,她死死瞪着聂维扬,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移开目光,只能瞪着他的胸膛。
    黑暗中,银色板甲的寒光弥漫。
    “我说。我说!”她放弃了一切隐瞒的念头,转头对墙壁大喊:“我只有一个要求,让他出去!”
    聂维扬挑起眉头,他站起身来,温和地点头。
    “坦白从宽,老同学。”他说,“很高兴能再见到你。”
    “我不高兴!!!”伏念大喊一声,终于崩溃了:“他妈的,你还是做决定的人?!你在故市到底是干啥的啊!”
    聂维扬没有回答,只是带着寒江雪,微笑着离开了。
    (本章完)